四(第11/12页)

“不去,太麻烦了。”茧美冷漠无情地说,她大概真心觉得烦吧。

“有什么关系。反正在这里等三十分钟也很无聊嘛!”我努力劝说,她却自顾自抠鼻子,假装没听见。我不时看看手表,时限渐渐迫近,巴士快来了。

“你打我一拳!”我心急如焚地说道,“喂,快动手呀!”

“你有毛病啊?”茧美愣了一下。

“别管我,你打就是!”我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

按照常理,对方大概会觉得:“平白无故,我为什么要打你?”这是常人的反应。茧美却与众不同:“既然你让我打,那我就打咯!”哪怕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她也会奋力出击,这才是茧美。

不出所料,她一下扑了过来。我原以为她会打我的脸,她却猛地一拳击打在我的肩膀上。被她的拳头击中后,我整个人动感十足地飞了出去,摔倒在地。脸擦碰在柏油路面上,颧骨一阵剧痛。我好不容易爬起来,一时视线模糊。

“你让我打,我就打啦。”茧美若无其事地站着。

我用手摸了好几次脸颊,看看有没有出血。

“好嘞。”我抚摸着肩膀,迈开脚步,说道,“我受伤了,要去医院。那边有一家综合医院。”

“你白痴呀?”

“我挨了你一拳,现在受伤了,要去医院。你要叫救护车也可以。”我知道,与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如用这种蛮不讲理的办法。茧美更吃这一套,这是我在这两个半月的相处中学到的。

“真拿你没办法。只有三十分钟哦。”茧美大摇大摆地从后面跟了上来。

医院里铺着亚麻油毡地板,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墙壁倒是暖色调的。昨天因为专注于女店员的替身行动,我无暇留意医院的设施。这里除了护士的呼唤声,并没有其他人说话,周围弥漫着阴沉寂静的气氛。

“就算你见到那个女人,也绝不能上去说话哦。”走上自动扶梯前,茧美对我说道, “正如我之前所说,她可能会说谎,不把真正的检查结果告诉你。你问她也毫无意义。”

“那我该怎么办呢?”

“去候诊厅里随便看看,确认一下她在不在就完事了呗。”

“岂有此理……”

“你要是再任性的话,我就真的揍你哦。”

看来,刚才那一拳还不算“真的揍”。光凭这句话也能把我吓得半死。

来到二楼,我们往诊室方向走去。候诊厅里十分拥挤。我们决定从斜前方看过去,站在稍远的地方眺望,跟昨天一样。

“离这么远,能看见那个神算妞在不在吗?”茧美挖苦道。

我可是一眼就看见她了。我用鼻尖示意:“在那儿呢。”

神田那美子坐在从前往后数第三排椅子的最边上。她把头发扎成一束,戴着眼镜。

“看来还没轮到她嘛。”茧美兴味索然地叹了口气,“这样你该满意了吧?又能多见一面,真好。”

我紧闭双眼,开始祈祷:“但愿检查结果是良性的。拜托了。”虽然不知道要拜托谁,反正就这么祈祷吧。

“喂,你看,那家伙为什么在偷笑呀?”茧美小声嘀咕。听了这话,我连忙睁开眼睛,向神田那美子望去。

咦?她的表情确实平静了些,嘴角隐约露出一丝微笑,感觉很放松。

“她在看什么呀?”茧美悄悄地走动,绕到候诊椅后面,装成患者一样往前走。当然,她庞大的身躯太引人注目,许多坐着的人都瞪圆了双眼,随即又露出宽慰的神情。他们大概觉得,连这么强壮的人都要上医院,自己生个病也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茧美走近神田那美子身后,似乎发现了什么,又沿着原路走了回来。

“我还以为那个神算妞在看什么呢,其实啥也没有,就拿着一张排队叫号的挂号单。”茧美似乎觉得无聊透顶。

我又朝那边望去,只见她双手拿着张纸片,目不转睛地看着,仿佛注视着刚获得的奖状似的。

“号码是多少?”

“115号。莫非又要整什么谐音吗?”

“啊……”我强忍住从喉头涌起的酸楚。在这里哭出来的话,只怕刚才祈祷求得的好运会化为乌有。出于这一信念,我才强忍住泪水。

“可能是……”我说不下去了,因为害怕自己一张开口就会泪流不止。是“一彦”,“115”念成“一彦”也未尝不可。[6]

我和茧美离开了那里。我中途停下过一次,一边抚摸脸颊,一边回头望去——神田那美子仍然看着手里的挂号单,微笑着。

[1]费米推论法(Fermi Estimate):由物理学家恩利克·费米提出的推论法。对于一些无法测量的数值,可根据某些线索和条件进行逻辑推论,在短时间内估算出近似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