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斯茅斯疑云184(第7/35页)

最后,破烂不堪的汽车颤颤巍巍地发动了,在排气管喷出的一团蒸汽中叮叮哐框驶过了斯台特街两侧的旧砖房。我看着路边的行人,发现他们都把目光小心翼翼地避开这辆巴士,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接着,我们左转拐进了商业街,道路变得通畅起来。汽车驶过合众国早期富丽堂皇的古宅和殖民地时期更古老的农舍,经过格林南部低地与帕克河,最后开进一段开阔、漫长而又单调的海滨乡野。

当天阳光和煦,不过,随着汽车不断前行,沿途满目都是沙滩、莎草与低矮灌木,景色变得越来越荒凉。透过车窗,我看到蓝色的大海与普拉姆岛201的沙滩岸线。巴士驶离罗利到伊普斯维奇的大路,拐上了一条狭窄的小路,此时此刻,我们距离沙滩越来越近了。一路上看不到什么房子,沿途的车辆更是稀少。被风雨侵蚀的电线杆上只有两根电线。我们时不时穿越潮溪上的简易木桥,涨潮时海水会沿着潮溪倒灌到很远的地方,更使这个地区显得与世隔绝。

偶尔会看到一些枯树桩和流沙上的断壁残垣,这让我想起了在印斯茅斯县志上看到的记载,想起了这里曾是一片肥沃且人口密集的乡野。县志上说,这种变化是1846年的那场瘟疫造成的,但普通老百姓却认为,这一切都是一股看不见的邪恶势力干的。说实话,这是人们对海边的树木肆意滥伐的结果,乱砍滥伐让土壤失去了最佳保护屏障,为风沙打开了方便之门。

最后,普拉姆岛在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我们左手边浩瀚的大西洋。狭窄的道路开始陡峭地向上爬,看着前方落寞的波峰,看着留下道道车辙的道路与天空在波峰上交汇,我感到一种异样的不安,就好像汽车准备继续向上爬,完全抛弃神志健全的陆地,而与神秘天际和高空所组成的未知苍穹融为一体。大海飘来一股不祥的气息,沉默寡言的驾驶员那僵硬的背弓和狭窄的脑袋,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可憎起来。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后脑勺和他的面孔一样,几乎没有什么毛,只有几根黄毛稀稀落落地荡在凸凹不平的苍白皮肤上。

后来,我们到达了山顶,看到山后开阔的河谷。绵延的峭壁一直延伸到金士堡角,然后突然转向安角202,马努赛特河就是从峭壁的北边流入大海的。在远方朦胧的地平线上,我只能隐约分辨出金士堡角的轮廓,以及海角上那座承载着无数传说的奇异古屋,但此时此刻,我的注意力却被我身下不远处的景色给吸引住了。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谣言满天飞的印斯茅斯了。

印斯茅斯是个方圆广阔、建筑稠密的小镇,却笼罩着一种死气沉沉的不祥气息。虽然烟囱林立,但只有几个飘出轻烟,三座油漆已经剥落的高塔黯然矗立在那里,与蔚蓝的海面形成明显的对照。其中一座高塔的尖顶已经崩塌,而这座高塔和另外一座高塔上,本应有的钟盘也不见了,只剩下黑乎乎的洞。大片稠密而又萧瑟的复折式屋顶与尖尖的山墙清晰地向世人传达出满目疮痍、破败不堪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此时此刻,汽车正在下坡,当我们距离印斯茅斯越来越近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许多屋顶已经完全塌陷。镇上有几处乔治王时代203风格的四方大宅——四坡屋顶,圆形阁楼,还有带护栏的望夫台204。这些大宅大部分离海边都很远,其中的一两处看上去比较完好。我看到一条早已废弃、锈迹斑斑、杂草丛生的铁路穿过这些宅院朝内陆延伸出去,铁路两旁歪歪扭扭的电线杆上的电线已踪影全无,几条通向罗利与伊普斯维奇的旧马路也已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越是靠海边的房子,破败的程度就越严重。不过,我还是发现了其中一座保存相当完好的砖石结构建筑,以及屹立在建筑之上的白色钟楼。从表面上看去,这座建筑就像一座工厂。海港的外围是一段古旧的防波石堤,但港湾里早已淤满了泥沙。我注意到,防波堤上有几个小小的身影,原来是几个人正坐在那里钓鱼。堤岸的尽头看上去像是灯塔的基座,但灯塔早已不见了踪影。防波堤围起来的区域已经形成了沙岬,沙岬上可以看到几处破旧的小屋、停泊在沙滩上的小船,以及随意丢放的捕虾笼。唯一的深水区似乎是河流流经钟楼建筑,然后向南经过防波堤尽头流入大海的那块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