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斯茅斯疑云184(第8/35页)

四处可见残存的码头遗迹,从滨岸一直向南延伸,到处都是不同程度的破损,越往南破损越严重。虽然时值高潮,但我还是看到在遥远的海面上有一条长长的黑线,略微高出海面,给人一种异样而又不祥的感觉。我知道,那就是魔鬼礁。我看着看着,内心强烈的排斥感似乎又平添了几分好奇的心动,不过,奇怪的是,我发现这种弦外之音要比最初对它的印象更令人不安。

我们一路上没有碰到什么人,不过,此时此刻,开始经过一片片遭到不同程度破坏的荒芜农场。接着,我注意到有几幢房子仍然有人住,破旧的窗户里塞满了破布,垃圾遍地的庭院里到处都是贝壳与死鱼。我偶尔看到人们无精打采地要么在不毛的园子里干活,要么在下面充满鱼腥味的滩涂上挖蛤蛎;看到一群群长得尖嘴猴腮、浑身脏兮兮的孩子聚在长满杂草的门阶玩耍。不知怎么搞的,这些人看上去比那些死气沉沉的建筑更让人不安,几乎所有人的动作与面孔都古里古怪的,这种古怪我虽然说不上是什么,也搞不懂其中的含义,但打心眼儿里感到厌恶。我突然想起了,这种典型的体形暗合了我此前见过一幅特别恐怖和悲壮的画,没准儿是一本书中的插画,但这种貌似回忆的念头转眼间就消失了。

巴士行驶到较低的地势时,我开始听到不间断的瀑布声打破不寻常的死寂。东倒西歪、油漆剥落的房屋变得稠密起来,排列在道路两旁,显示出比我们身后的风景更有都市味的迹象。前方的景色压缩成了街景,在有些地方,我还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说明这里过去是鹅卵石铺设的街面与砖块修砌的人行道。很显然,所有的房子都已经荒废了,有时候透过房屋间的空隙,还可以看到摇摇欲坠的烟囱和地窖的墙壁,表明这里过去曾是一栋建筑,只不过现在已经倒塌了。所到之处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鱼腥味。

不一会儿,十字交叉的道路和岔路便映入眼帘,左边的路通往没有铺设砾石、破败而又肮脏的滨海地区,而右边的路依然能看出已逝的繁华。此前,我在镇上没看到什么人,此时才看到零零星星有人居住的迹象——时不时有些拉起窗帘的窗户,还有停靠在马路边的破烂汽车。铺设过的路面与人行道也变得越来越界限分明,虽然房子大部分都非常陈旧——19世纪初的砖木结构——但显然都维护得适合人居。作为业余古物研究者,置身于这片富丽而又一成不变的古迹之中,我差一点儿就丧失了嗅觉上的厌恶感,丧失了危险和排斥的感觉。

在我抵达目的地之前,这里无处不让我感到百般厌恶。一时间,巴士来到一个类似广场或向四周辐射的开阔地,街道两旁教堂耸立,广场中央是一个破败不堪的圆形绿地,在右手的一条岔路口上,我看到了一座雄伟的立柱会堂。这座建筑本来漆成白色,但现在已经蒙上了一层灰,而且油漆也已经剥落,三角墙上金黑色招牌也已经严重褪色,我只能吃力地辨认出“大衮密约教”字样。不用说,这就是现在已被邪教霸占的共济会堂了。就在我睁大眼睛去看“大衮密约教”几个字的时候,马路对面那口破钟发出了支离破碎的刺耳声,扰乱了我的注意力,我立马转向自己座位这一侧的车窗,向外望去。

钟声是从一座用石头建造的低矮教堂传来的,从外观上看,这座教堂建造的时间要明显晚于大多数房屋,风格属于那种笨拙的哥特式建筑205,教堂的地基层高得根本不成比例,窗户都装着百叶窗。虽然我看到的钟楼这一侧的指针已经没了,但嘶哑的钟声告诉我,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了。紧接着,关于时间的所有念头被突如其来的景象冲得无影无踪了。那是一幅难以形容的景象,我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究竟是什么,这种景象就已经牢牢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教堂地基层的门敞开着,门里面长方形的黑洞一览无余。就在我看过去的时候,有个东西正在穿过或者似乎正要穿过那个长方形的黑洞。时间虽然短暂,但这个东西却在我脑海里深深地留下梦魇般的印记。尽管理性地分析,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但那种印象却让人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