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斯茅斯疑云184(第9/35页)

那是个活生生的生命——是我自从进入城区后,除了司机之外,看到的第一个活生生的东西——如果我当时稍微沉着一点,我根本不会发觉那东西有什么让人恐惧的地方。正如我稍后意识到的那样,这个活生生的东西显然是个牧师。他身穿奇特的教服,毫无疑问这是“大衮密约教”改变了当地教会的宗教仪式后发明的新教服。不过,首先吸引我潜意识眼球、让我感到异常恐惧的还是他头上戴着的高大饰冠,这顶饰冠简直就是头一天晚上蒂尔顿小姐给我看过的那顶饰冠的复制品。饰冠激发了我的想象力,给饰冠下方那张模糊的面孔和身着长袍缓缓而行的身影平添了一份难以名状的不祥预感。但我马上意识到,这并不是那一刹那可怕记忆让我不寒而栗的原因。因某种奇怪的原因,当地某个神秘教会把教民都熟悉的独特装束当成头饰——没准儿还当成宝贝,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此时此刻,我看见人行道上开始零零星星出现了几个模样让人反感的年轻人——有的是独行客,有的是三三两两、默不作声的小群体。在那些摇摇欲坠的楼房最下面几层,偶尔会看到几家商店,上面的招牌也都已经破破烂烂、褪色泛黄。就在巴士颠簸前行的过程中,我还偶尔看到有卡车停在路边。瀑布声渐渐清晰起来,不一会儿,我便看见前面有道相当深的河谷,河谷上方是一座装有铁栏杆的公路桥,过了桥便是开阔的广场。当汽车吱吱嘎嘎地开上桥面时,我向桥两边望去,发现在杂草丛生的悬崖边上和稍远的地方有些厂房。峡谷下方激流澎湃,在我右侧的上游,我看见两处奔腾的瀑布,在左侧的下游,至少还有一处瀑布。从桥上听去,瀑布声已经震耳欲聋了。接着,我们驶过河谷,来到巨大的半圆形广场,然后在广场右边一座圆顶大厦前停了下来,大厦上黄漆斑斑,一块已经抹掉半边的招牌上写着“吉尔曼旅馆”。

能从这辆破车上下来,我心里很高兴。我马上把自己的手提箱寄存到这家破破烂烂旅馆的大堂。大堂里只有一个人——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不过他并没有我之前所说的那种“印斯茅斯相貌”,所以我决定不向他询问困扰着我的任何问题,因为在这家旅馆曾经发生的怪事仍然记忆犹新。我信步走出旅店,来到广场上,发现汽车已经开走了,于是,我开始细致地欣赏起周边的景色来。

整个广场铺着砾石,一侧是笔直的河道,另一侧是18世纪末、19世纪初修建的半圆形斜顶砖石建筑,几条道路从这里向东南、南方与西南方向辐射出去。稀稀落落的路灯小得可怜——全都是低功率的白炽灯——让人倍感压抑。虽然我知道今夜会月光皎洁,但想到我打算天黑前就离开这里,心里还是很高兴。周围的建筑保护得还不错,其中有十来家店铺还在开门营业。有一家店铺是第一国民连锁的食杂店,其他的还有一家生意萧条的餐馆、一家药店、一家渔具批发店。另外,在广场最东端的河边上,还有一家,那是镇上唯一一家企业——马什冶炼厂。满大街也就能看到十个人,还有零零星星停靠在四周的四五辆汽车和卡车。不用说,这就是印斯茅斯镇的中心了。往东可以看到蓝色的港湾,在蓝色港湾的映衬下,三幢曾经风光迤逦的乔治王时代尖塔式建筑已经衰败不堪。在河对面,可以看见一座白色的钟楼,耸立在我认为是马什冶炼厂的建筑之上。

不知为什么,我决定先到食杂连锁店了解点儿情况,毕竟那里的员工不太会是印斯茅斯当地人。我发现这家店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17岁上下的小伙子负责店面。看到他非常活泼开朗、和蔼友善,我心里非常高兴,心想他肯定能提供一些令人愉快的消息。他似乎很想找人聊天,从他的话中,我马上听出来,他不喜欢这个地方,不喜欢这里的鱼腥味,更不喜欢这里鬼鬼祟祟的居民。对他来说,跟任何外地人说说话,都是一种安慰。他是从阿卡姆来的,现在租住在从伊普斯维奇来的一家人家里,只要一有机会就回家去。他家里的人不愿意让他在印斯茅斯工作,但连锁店把他调到这里,再说,他也不想放弃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