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际食品组织(第14/20页)

去年夏天随丈夫访问美国的时候,她已经注意到了当下的处境……

整个北美大陆,建筑几乎雷同,如同一座小镇,只是略有变化而已。有时同一种类型的建筑绵延数英里,慢慢细分成各个部分,每个部分五脏俱全,都有自己的航空公司。一些大公司聘用的姑娘如同传统节庆和狂欢节的军乐队领队。她们身穿花花绿绿的可爱服装,在检票台前走来走去。她们的义务就是替顾客引路和回答问询,说实话对这方面的工作她们毫不懈怠,但这并不是她们的分内之事。分内之事,说简单点儿,就是告诉大家,这家航空公司美女如云,你可以心安理得地饱餐秀色;性成了俯首可拾、简简单单、毫不神秘的东西——老天爷呀。这些姑娘们都很迷人,但并不性感,她们入选是因为她们友好、活泼,而且阳光。瞧她们或独自一个,或三三两两,来回走着,笑啊笑个不停。如果你的眼睛跟着她们走(比如飞机晚点不好消磨时光时),就会发现她们慢慢地像充了气似的,周身温暖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她们陶醉了——真真切切地——陶醉于自己的美丽,因为能够穿得花枝招展在公共场所招摇过市,吸引如此众多的眼球,帮客人排忧解难。她们不停地笑着,给人感觉好像马上就会一个接一个地飘浮起来,浮在那逐渐弥漫的她们的善意气息中,而众多的目光为此提供源源不断的供给。是的,她们将飞过机场的窗口,在天空中灿烂微笑,如同气象气球,飘浮在有升有降的飞机之间。飞机里面,所有的姑娘都是一个身份——空姐,每个人都为自己能够作为爱与善的施与者而沉醉。这些航空公司和国际航班的情况有所不同:国际航班的姑娘们得不辞辛苦地给顾客提供食物,以这种方式将爱传递。可是整个美国,都是那种灵活轻巧的小飞机,不分昼夜飞来飞往,载着众多没多少活可干的姑娘。她们给你送饮料。她们带着温柔亲切的笑容,给你发盒饭。她们对着广播传递着温暖人心的信息——“我们爱您需要您,请再次光顾,请把您们的爱给我们。”此外,她们在机舱里走来走去,笑啊笑个不停,享受着男男女女的羡慕目光。她们的工作就是要让人羡慕。在她们来回走动展示自我时,羡慕的热度急剧上升。飞机刚起飞的时候,姑娘只是态度友好,笑容灿烂,但似乎很快就因吸取了太多的注意而膨胀至爆炸的地步。她噗的一声炸开了,也许是发烧了——她双颊通红,眼睛兴奋得灼灼放光,真像发烧了一样。

就这样,她脸上堆着笑容,笑个不停。

不难想象,等下了飞机回到屋子后,她会烦躁不安,坐不稳睡不着吃不下,怎么也停不下脸上的笑容。她太激动了,没办法安静下来。如果她有个男人,那个可怜虫的爱慕怎么能同她这一天中从几十个男人那儿收到的爱慕相提并论?可想而知,哪个倒霉蛋娶了她能过上什么好日子!不久,这种情况肯定无法避免:干这一行的结婚率很高,离婚率也一样高。但是,有那么一年、两年或三年的时间——至多五六年——那姑娘像在舞台走秀似的,是一天几百双眼睛的焦点,工作时的每一分钟都是羡慕、渴望和嫉妒的对象,是温暖、舒适和关爱的源泉。接着她结婚了,就像走下一个上千人喝彩的舞台,进入一间狭小的黑屋子,可能她一无所知,不懂是什么东西搞得她觉得自己像只陀螺,被一直抽打着——然后留在地上转个不停。她没有自省能力,也缺乏自知之明,因为这样的女孩肯定既简单又幼稚,生来就是干这活儿的料。哪怕穷其一生,她也悟不出这一点:把一个姑娘塑造成公众爱恋的对象——成为军乐队领队、航空公司的形象代言人或空姐,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是件多么残酷的事。她结婚,因为早婚能证明自己的能耐,就像她体内肯定有个什么器官,能够收发几千瓦的爱情、关爱及谄媚的能量,而她又无法将其关闭。她到底怎么了?她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烦躁易怒?干吗不能好好放松休息一下,睡个好觉?她就像个一直受大人表扬的孩子,而现在大人们烦了,转去聊天不理她了,不管她跳什么舞,又笑又喊又摆造型地嚷嚷:“快来看呀,快来看嘛!”——他们就是充耳不闻,最后才说了句:“安静点儿,到一边玩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