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姆斯特丹的日子(第8/11页)
“总而言之,”琼说,“那架钢琴是我一生中收到的最美好的礼物。”
这样的天气很容易把外套忘在餐厅里,不过什么也没有发生,除了第二天两人又一起吃了午餐。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频繁地一起午餐,罗伯特觉得是时候请她去家里吃一次饭了。他们三个人一起用晚餐,一开始还有些尴尬,后来罗伯特的妻子躺在床上,说:“她确实很漂亮。”
现在她作为好友坐在客厅的大餐桌前,看上去美极了,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十岁的样子。餐桌上的对话跟诗人的作品有关,和神圣的工作与格调无关,创作也就只是用来维生的工作罢了。
“诗人约斯特·范·登凡多尔曾经是个卖袜子的商人,在瓦木大街上有一家店。”餐桌上的一个客人说,他是另一家出版社的编辑。
“戈特弗里德·贝恩曾经在停尸间里工作。”一个传记作家说。
“你写什么样的诗啊?”
“美丽又腐败的诗。”
“兰波做过军火交易。”跟编辑一起来的年轻女人说。
“那时候他已经不写诗了吧。”
“不写诗了?这我倒不清楚。”
“就在二十岁那年,”罗伯特说,“他把余生都用来旅行,去了欧洲、印度尼西亚,还有非洲。”
“创作可以说停就停吗?”传记作家问。
“博尔赫斯试过,”我说,“不过在休息了三十年后又开始创作,还发表了十部诗集。”
“那时候他已经瞎了。”
“贝多芬创作《第九交响曲》的时候已经聋了。”
“应该没全聋吧?”
“就是完全聋了,”琼说,“在首映仪式结束后,工作人员得把他转向观众席,这样他才能看见观众为他鼓掌的样子。”
谁都不知道博尔赫斯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还能看见周遭的世界。
“他活在了记忆里,”罗伯特说,“写了好多诗,叫人永远也读不厌。”
他的妻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弗兰西斯·维隆是个小偷。”
“他是不是还杀过人?”
“没错,”我说,“不过后来被赦免了,因为偷盗坐进监狱的是他的情敌。”
“要是想发财,就千万别成为诗人。”
“在诗集《海盗》出版的第一天,拜伦就卖了一万册。”传记作家说。
“那可是两个世纪之前的事了。”
“获个诺贝尔奖也行,”编辑说,“那样的话一下子就成百万富翁了。”
“有多少个诗人获过诺贝尔奖呢?”
“第一个获诺贝尔奖的就是个诗人,苏利·普吕多姆。”
“还有很多呢,比如聂鲁达、切斯瓦夫·米沃什、约瑟夫·布罗茨基。”
“还有叶芝。”年轻的女士说。
“艾略特。”
“萨尔瓦多·卡西莫多。”我说。
“谁?”有人问。
“一个非常伟大的诗人。”
“只有意大利人这么说。”罗伯特笑了。
“他认为他的作品比莎士比亚的还优秀。”
“有译作吗?”传记作家问。
罗伯特想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他妻子曾经说过诺贝尔奖是一段终结的开头。”我说。
“为什么呢?”琼问。
“一下子有了两千两百万里拉,”我说,“有钱了,卡西莫多却把奖金丢向了窗外,跟别的女人厮混去了。1959年他获得诺贝尔奖的那年也是他们俩离婚的那年。”
“我还从来没跟千万富翁谈过恋爱呢。”琼说,“哦,不对,有一次,那是很久以前了,那时我还很年轻,都不记得当时的货币单位是什么了,是德拉马克还是第纳尔来着?”
她的笑很具有感染力,讲的故事也很好听。有哪个女人会告诉别人曾经跟一个千万富翁同床共枕,而且连当时的货币单位都不记得了呢?
“他戴着一块瑞士手表,说是比十辆兰博基尼还贵,说得我都烦了。不过作为一个小女孩,对此我还是很诧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