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13/14页)

“喝不喝稀饭?”母亲拿起碗来问我。

“不喝!”我一扭头。当夜,我闷闷地睡着,她隔着修摸索摸索过来侵犯我,我一翻身故作深睡。

转眼就是1997年春节,按照风俗,大年初二要去给丈母爷、丈母娘拜年。“姥爷!姥娘!”刚进门修就甜甜地喊着。她娘家是安丘山区的一个叫冢子坡的村庄,走进她娘家麦秸草覆盖的老屋,干巴巴的院子里没栽一棵树,只有门口右边有一盘孤零零的磨。虽然是过年,家里仍然比较零乱,一条黑干巴狗在院子里追逐着几只鸡到处乱跑,最西边的厢屋还养着一头驴,散发着浓浓的驴屎蛋子味。不像我父母,老家房子和我年龄一样大,接近30年了,房子虽老,但父母整理得井然有序,衣服被子整齐地叠放着,院子里栽着宽大婆娑的梧桐树和高大的楸树,给整个家庭带来无限生气。

“修,来,让姥爷抱抱,又长一大截了。”他姥爷说着,拿出了50元。“你们都不要攀比,我就一个女婿,这么一个外甥,当然要比你们多给钱。”他姥爷对自己的三个孙子说。

“修他爸屋里坐,正好你姨家表兄也来看我。这是你姨家赵路长,在济南一家房地产公司。你们都在济南,多联系。”他姥爷指着在炕沿坐着的一个中年人给我介绍。

我礼貌性地伸出手,他也起来和我握手。

“听说你在山东医科大学读研,我住在郎貌山小区,你们学校离我那不远啊,有时间到我家来玩。”他说。

“好,有时间一定去。这过了年就毕业了,再不去没机会了。”我说。

“老三,你搬上桌子来,今天在炕上吃饭。”他姥爷说,“上炕,修他爸,路长,你也上去。”我脱了鞋,盘腿坐下,衣服穿得太厚,也不习惯盘腿坐炕了,我干脆坐在他们卷着的铺盖卷上。

“姨父,你给我找个马扎,我这身子胖的,盘腿坐不下。”赵路长说。

“大大,今天喝我带来的酒吧。”我说。为了来拜年,我特地买了济宁产的一种“心”酒,以表示自己的孝心。

“好,三儿,你打开你姐夫带来的酒。”岳父说。

“来,涵穹,没想到今天我来看俺姨父,在这里认识你。初次见面,我敬你一杯。按说,我得喊你姐夫。哎,你哪一年的?”赵路长端起酒杯敬我。

“我1968年的,你呢?”我痛快地一盅下去,夹了块糖炸溜溜肉。

“我1963年的,亦菲姐比我大一岁。我得正儿八经喊你姐夫啊,来,姐夫,我再敬你一杯!”赵路长说着,一口下去。

我的眼睛蓦地闪了一下,糖炸溜溜肉含在嘴里凝滞着,嘴巴张着。好久,我感到嘴里好像嚼了一只屎苍蝇,恶心得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顶在咽喉难受着。

“来,路长,喝!”我恢复了镇静。

“大大,给您拜年,祝您新年愉快!身体健康!我敬您三杯!您随便喝。”我一改以往喝酒扭扭捏捏,不男不女的作风,变得豪爽慷慨大气。一两半酒盅,我连饮三杯。

“路长,第一次见面,我敬你三杯!”我转向赵路长。

本来胃不好,平常不敢喝白酒,自从读研究生,我就几乎不沾白酒了。只要喝得稍多一点,我就吐,脑袋疼得像炸了一样。今天,是大年初二,我终于弄明白,她竟然比我大6岁!大就大罢,你为什么当初不和我说清楚?让我糊里糊涂四年了。我口不离酒,手不离瓶,也不吃菜,一气下去近一斤,用糊里糊涂的酒来掩盖自己终于的清醒。我要喝酒,我要让我糊里糊涂,我为什么要弄明白?为什么不让我一辈子不知道这些?永远让我生活在那个神秘的光晕里一直到死也不知道,也就无所谓了。可现在好了,我知道了她的病,又知道了她年龄的秘密。

“姐夫,你好酒量啊!”赵路长敬佩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