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7/10页)

“不联系了,自从志远她娘没有了,这孩子就没和我联系,人家在那里扎根落户了,也就不想老家了。再说老家都没人了,她还能想着我这姨?我也想着孩子,可没地址了。”姨看起来说得很实在。

“大姐姐,你好好想一想。大哥,你病怎么样了?”父亲端起茶水吹着热气。他用眼一直看着炕上的老头。姨拿起炕边的一个鞋底纳起来。

“就——这——样——子——了,还——真——不——如——死——了——呢。”老头摆摆手示意。

“姨,我姐姐长得什么样子?”我没话找话。

“不高,长得和你二姑差不多。圆脸蛋,脸有点黑。”姨说。

“走吧,我还有事。”看实在套不出什么东西来,我说。

“我估计那老婆子知道。我一直想问她老头子,可你姐姐她姨就是不离开。”父亲路上说。

“算了,等我想办法。既然人家不说,我们也别自作多情讨没趣。快走吧,天要下雨了。”我感到浑身粘得衣服拉不动。

到家走进老宅子,我拿起一把铁锨,从窗户前的老楸树下挖了一包土。故土难离,我真想把这偌大的院子改成自己的文化研究所,实现大爷“仓三易斋”的梦想,实现自己的梦想。可现在还是要离开了。摸着和我同龄的老楸树,站在自己过去推过的石磨前,看着从奶奶就推过的石磨,想那月黑风高夜,奶奶和父亲刚推完磨,还没来得及收“糊子”,就在手榴弹的爆炸声中被翻墙而进的大爷牵手“大搬家”,从此开始了颠沛流离的大流亡生活……

另一颗楸树边,儿时装粮食和乱七八糟的囤还在,只是多了沧桑。暮色中的老梧桐,在细雨中“吧嗒吧嗒”滴着离愁。一个“节柳鬼”慢吞吞地从地下小孔中爬出,眼睛还顶着新鲜的泥土,根本没理我这个主人,悠哉地爬过湿地,留下细而轻的痕迹,如风掠过残雪,然后顾自沿着梧桐爬着追求自己的涅。我蹲下身来,看着它爬着,像是爬过我的经历,一切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往事的感伤如同暴雨来临的浓云,越积越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越来越想徐世水那孩子。

几经周折,我找到了高中同学宋守宗。

“守宗,你知道不知道徐世水那孩子怎么样了?”我问。

“操!也真巧!这些年也没他家人信息了。前一段时间,我开着三轮车四处转村收大姜,结果到他村去了,碰见了徐世水他大哥,才知道当年王欣颖在医院生下孩子后,直接由他奶奶抱回家,王欣颖出院就回了他娘家。孩子由他奶奶抚养大,初中毕业后考上高中因为家里交不起学费就辍学了,先干了一年多建筑,现在他乡镇的一家超市干杂活。”

放下电话,斜倚梧桐,我呆呆的老长时间,无语!真的无语!

18年风雨,孩子18岁了,竟然高中都上不起,辍学在家。我后悔,我只想这孩子管什么用,我为什么不在初中毕业时就联系这孩子?如今纵有千种理由,万多借口,也无法弥补自己的失误。也确实,当孩子初中毕业时,我刚考上博士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家里又是一团乱糟糟,可不管怎么说,现实在这里,我究竟怎么办?我能为孩子做点什么?

我不知道,我找不出答案,想不出办法,我只有伤感无限,只有愁绪万千。

“张主席,你好!我是涵穹,我有件事想求你,你看能不能帮忙?”无奈之下,我找到了自己原来在高密工作的老领导县委副书记张良忠,以后又调至安丘干政协主席。我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

“涵穹,这样的孩子难办啊!初中毕业怎么找工作?要不我建议,你先找孩子家里人商量去当兵怎么样?不管怎么着,先让他到外面去锻炼几年再说。”张良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