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10/11页)

当然了,马克总是别出心裁,我搞不懂具体是什么类型的。我们偶尔也谈论到他的“设计思路”,但在我看来就像一个抽象图案,一个假设源自另一个假设,作为消遣确实非常舒服,但是和生活基本不相干。

我说:“你担心我的椅套吗,马克同志?告诉我,你会叫警察来吗?”

他看起来不大高兴,认定坚决不叫警察,除非他们站在他这一边—我私下想想,相信他们大概很快就会站在他这一边了,但他说了会自己解决掉他们,不需要警察。

长久以来,我已经观察到,革命者都是非常重视法律效力的人。为了试探他,我说我对于法律程序敬而远之,不太会招来警察,如果空屋成员在人家家里被强行驱逐出去,那肯定得算是攻击行为吧?

“他们是非法入侵,”吉尔极为气愤地说,“他们造成了财产损失。”

我看着马克,看得出他不太愿意批判破坏财产的行径,但他简单明了地说:“你不应该让他们就这么得逞了,简。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可以亲自到空屋去和他们谈谈。”

我说:“你要就我家椅套的事向他们提出抗议吗?”

听到这话,马克似乎很受侮辱,吉尔一跃而起,去拿来布丁。夏日炎炎,布丁端到我们面前的时候还渗着红色和黑色的美味果汁,所有的不快都在赞叹和大量香浓奶油的攻势之下一扫而光了。

有关凯特的话题就这么不可思议地结束了,我敢保证,吉尔私底下已经备受折磨有些时日了。

我们在残留的布丁前又坐了一会儿,喝了些红酒。我们还喝了白兰地,还有咖啡。轮到吉尔去洗碗盘了,她准许马克前去搭把手。汉娜和我坐在一起,舒适惬意的感觉如同潮水一般阵阵涌来。

她低声说:“简,要是哪天你应付不了凯特,到时候让我试一试,好吗?”

我说:“我想她可远远超过了你所能容忍的程度。”

她说:“我无所谓……我见过她,你知道的。她有时候在《莉莉丝》外面的人行道上晃荡来着。比起很多人来,她还不算太糟糕。”

“如果真有很多人给她垫底,那可太叫我丧气了。我的意思是,替我们所有人感到心灰意冷。”

汉娜微笑着承认这话说得在理,然后又呵呵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问题是,像你和吉尔这样的人,你们知道要卓有成效地工作并不容易,需要你们投入大量精力,也正因为如此,你们都不得不加倍努力。你们不了解这么一来吓退了多少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她看着马克,他紧挨在吉尔边上,他管洗碗盘,而她负责擦干。她整个人明摆着在说,现在不是时候。

我笑了,她也笑了。

“你们在笑什么呀?”吉尔追问着,反应很快,有所警惕。

“我其实没有在笑。”我说。这是实话。

我今晚坐在这里,硬是打发凯特开洗澡水老老实实泡个澡去了,想着汉娜早已注意到我—这个务实能干、总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简,她轻描淡写地说我并非天生就那么能干,仿佛没有任何争议似的。今晚我回顾过去—追溯到更久远的前尘往事—究竟是谁,谁拥有那么强大的人格,使得我引以为榜样呢?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让我的母亲来到此时此地,好向她发问:在我到达伦敦,成为成功人士之前,我作为一个小姑娘的真实模样是什么?也许和凯特一个样?写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知道我母亲准会一脸茫然,甚至面露不快,说:“你具体指什么呢?我只知道你和乔姬娜成天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