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9/15页)

不过现在我要睡觉去了,我估计会梦见弗莱迪。

回家的时候,凯特不在。我担心得要命,差点要打电话报警!到了十二点,我正要上床睡觉,她飘飘忽忽进门了,闻起来一股强烈的酒味。出现这样的新情况,够可恶的。

“你上哪儿去了?”我问道,完全打破了自己对她的规矩。

“哦,就周围随便走走……”她茫然地笑笑,伸手拿起了晶体管收音机。

我和安妮在一起。她正处在无助的悲惨境地当中。“你把我的蓝鞋子放哪儿了?”我才进门她就冲我尖叫,“带银色搭扣的蓝鞋子?”原来是她二十年前穿的鞋子。如今她别的都不穿,只穿拖鞋。

她大喊大叫个没完。就像我回到自家门廊,看见起居室的模样,和安妮这会儿的情绪是一样的—房间肮脏不堪,到处都是污迹,凯特缩成一团睡在沙发上,感觉仿佛我的一切都被夺走了;最重要的是,我对自己生活的控制也给夺走了。房间必须一丝不苟、井井有条,椅子要那样面对面放好,靠垫要摆到那个角度,好让我一走进家里看到房间里秩序井然,我生平第一次不得不想要弄清这一切代表了什么。我的卧室依然保持整洁—但我“不在里面”!

我和安妮的感觉一样:万事万物在我指缝中溜走了,抓都抓不住。

今晚我坐了很久,想着应该打电话给我姐姐,跟她说,够了!照看她是你的职责!可是我做不到。她会怎么样呢?

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沉浸在悲伤之中。睁开双眼,目光落到房间里白与黄的清新色调上,落到外面闪耀的阳光上,似乎我是从某个阴暗忧伤的地方看着这一切。当然,醒来之前,我一直在做梦,梦里的拥抱充满甜蜜和渴望。“我爱你。”—一字一句在我的脑海里回响。可这“我爱你”究竟是谁说的呢?

躺在床上,我想起弗莱迪,尽管并非有意要想。这样执迷于寿终正寝的婚姻,实在过头了。寿终正寝,这个词恰如其分。只有寿终正寝且业已消逝的东西,才可能阴魂不散,对你奚落个没完。我想知道弗莱迪是不是说过“我爱你”。大概在我们决定结婚的时候,这种不可或缺的情话确实也出现过?他说:“我爱你,简娜。”我回答:“我爱你,弗莱迪。”很有可能是说过的!可我就是难以相信。不过我已经记不清了。尽管我倒是很容易记起我们迅速就能获得满足的鱼水之欢,融洽和谐的肌肤之亲。但我们完事后沉沉睡去的时候,弗莱迪在我耳边低语过“我爱你”吗?没有。我也得问问自己是否对弗莱迪说过 “我爱你”。这种做法在当时的我眼里很有可能会显得有点屈从或者软弱。

而现在我躺在床上,头枕着我(当然是我的)雪白的枕头,看着黄色的窗帘如何轻轻晃动,使得照在地毯边缘上那长长的一方日光如梦似幻地摇曳着,这时候我突然想到,理查德从没说过“我爱你”。那当然只不过是我刚才梦中的场景。但是梦境悲伤的力量拖着我往下沉,故而我只能一次又一次落泪……但与此同时,我的心境却岿然不动,相当清醒地洞悉现实,我想理查德和我不需要说什么“我爱你”,我们只要见见面,心心相映,感受到彼此的一部分就行了。实际上,出于现实的局限,这想法多少也有些幻想的成分。

这么说吧,言语都受到了现实的局限。就和婚礼一样。此时此刻,上百万个女孩子敲着打字机或者按着计算器做加减的时候,都在梦想着—不是梦见妇女解放运动和获得解放—而是梦见我爱你和婚纱:据我们所知,结婚大喜之日仍然是这些幼稚梦想的黄金时刻,《莉莉丝》的研究人员就是这么告诉我们的。为什么呢?其中一方面原因就是《莉莉丝》及其姐妹(报刊杂志)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