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11/15页)

乔伊丝依然对自己的价值观笃信无疑,她柔声道:“菲丽丝,你必须相信世上有那样的人。”

菲丽丝好像被吓住了,她分辩说:“可你为什么就听信你姐姐的话呢?他们可能一有机会就那个了,不过是没说实话而已。”

“不会的。”乔伊丝说。菲丽丝微笑着,好像她更了解内情似的。

她看看我。我说—觉得自己真是够轻浮的:“这下子,有对夫妻给性事以合乎体统的应有认可了。”

“什么应有认可?”菲丽丝红了脸,站起身要走。

“具有危险性。”我说。事关紧要,情况险恶,各种后果层出不穷,伴随着怀孕、生病和承诺等各种风险。那是和未知的一场豪赌,却还包含欣喜若狂,以及种种的一切。

“都是废话,”菲丽丝说,“所有的那一套,对后弗洛伊德、后约翰逊-马斯特斯时代的人来说,完全行不通了。”

乔伊丝和我被撂在那里,面面相觑,我们大笑了起来,笑了好一阵子。

我总算把自己拖起床,硬把自己拉出了公寓,丢下还在睡觉的凯特不管了。我留心寻找慰藉,需要点东西来提提神,来进进补,就像孩提时,他们给我们吃的滋补品。“你在长身体,要不要吃点补药?”但是街上什么也看不到,只是肮脏一片,八月底阴沉沉的天空笼罩在城市上方,如同老式肉餐盘上的锡镴盖子。贝克大街地铁站里,有个姑娘独自伫立在站台边,她长得极为漂亮,穿着打扮有若出自罗兰·爱思[47]橱窗里的挤奶女工,一身整洁的褶裥花边和带花朵图案的平纹细布,面前摊开一本带插图的大开本书拿在手上,书名叫“大不列颠的蛙类和蟾蜍”。她一直举着书本,角度毫厘不爽,仿佛要获得肩后照来的光线,直到列车进站了,她才啪的合上书本,一溜儿把书塞进带花边的手提网兜,大步走进车厢。

要在往常,这一幕肯定会让我精神一振,但这一次我却依旧情绪低落。出去见理查德的一路上,我在拖延时间,至少心里有拖延的念头:他可能给事情缠住脱不开身了,就像我或者他常常脱不开身那样。我在想,当初我们见面的时候—说得好像是几年前的事,其实只不过是四个月之前—我们总是兴高采烈的,那种肆无忌惮的欢乐几乎挡都挡不住,那股欢乐劲儿载着我们乘风破浪向前,冲破种种艰难险阻。而现在……我拖着沉重的步伐,满脑子都是梦中悲伤不已的渴望。

咖啡馆位于威格莫尔大街。我那天提议在这家咖啡馆见面以后,想起过去弗莱迪和我有时候也在那里碰面,但转念一想,那又如何?我坐在咖啡馆里面的一个角落,而不是人行道上的位置,给自己点了咖啡,免得万一理查德不来就尴尬了。我在想理查德,想弗莱迪,光线直射之下,我抬眼看来人,一时间还以为是弗莱迪。他朝我俯下身,我一阵惊慌失措,绝对不可能啊,随后我反应过来,这当然是理查德了,嗯,他们俩有点像,于是我说:“理查德……”这下他变身了,变得年轻又温文有礼,带着微笑,但是他身上有种迷惑人的假象,甚至有点不怀好意,就像在梦中友善的熟人也会变成敌人一样。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钟之内,我彻底犯迷糊了。正当我的心脏怦怦直跳,脉搏突突乱蹦的时候,我发现这可不是理查德,而是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年轻人。他站在我眼前,一只手搁在漆成明亮的水手蓝的椅子上,低头冲我微笑,笑得彬彬有礼,却是一副占了上风的样子。

我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脑子还转不过来。他说:“我是马修,可以允许我坐下来吗?”又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恍然大悟。我一直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着我的理查德神奇地摇身一变,成了年轻人,送到我的面前。只不过这个理查德是美式口音;他注重形象,衣着整洁得体,也是美式的,他的礼节不是本土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