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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身材高大的黑人下士正在跟几位士兵围着检查官员的桌子,这时候,青年少尉突然气得大声咆哮起来,“他妈的,你们在那里干什么?”他一边大声地喊着,一边冲到了桌子旁边,大声地骂开了。

那位下士跟手下的几个士兵都是来自得克萨斯的黑人,他们刚从军营里出来,都没有拿到健康体检合格证明:他们全都染上了性病,到现在还没有治愈。

“长官,”那位高个子黑人下士哭丧着脸说,“我们都想到法国去。我们真的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

(他们产生这样的想法也合情合理,尤金心想。)

“我要毙了你,他妈的,我要毙了你!”军官大声地尖叫着,把自己的军帽扔在地上,使劲地用脚踩着。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叫来一位军医,把那几个人带到一个巨大的燕麦垛后面。五分钟过后,他们全都出来了。那几个黑人高兴得手舞足蹈,他们围住凶暴的指挥官,握着他的手亲了又亲,嘴里不停地说着奉承讨好的话,对他崇拜至极。

就在尤金注视眼前的一切时,碟子脸监工发话了:“你瞧,管束黑鬼就得用这种办法。不能对他们太好了。现在让他们替那个长官做什么他们都愿意。”

“那个长官也愿意为他们效力。”尤金说。

他心想,这些黑鬼最初全都来自非洲,接下来在路易斯安那被卖掉了,后来生活在得克萨斯州,现在他们却要动身去法国。

那个长相丑陋、眯着眼的总监工——冯驰先生,满脸假笑地走到尤金的身边。他灰色的下巴抖动了几下:

“我给你找了份差事,甘特,”他说,“给你双倍工钱。我想让你不费力就可以多赚点钱。”

“什么差事?”尤金问。

“他们正在往这条船上装某种东西,”冯驰先生说,“先要把船开出海面,然后才能上货。我希望你能跟这条船一起去。晚上他们会用小拖船把你接回来的。”

当他喜滋滋地把这件事情告诉扁脸监工以后,监工却说:

“他们也叫我去,但是我可不想去。”

“为什么呢?”尤金问。

“我不急需那几个钱。他们往船上装的是TNT炸药和硝化甘油。那些黑鬼搬运这些东西的时候往往会像玩板球一样扔来扔去的。万一他们一失手搞破一箱,那你可就要回老家了。”

“咱们白天搬的不也都是这样的东西吗?”尤金满不在乎地说。

这是战争嘛,哪里有不危险的。他早已置身战争之中了,为了德谟克拉西,冒一次险也没什么要紧的。想到这里,他兴奋得浑身直抖。

当那只大货船慢慢地滑离码头的时候,他双腿叉立在船头,眼睛像鹰隼锐利地扫视着码头。滚烫的铁甲板,透过他单薄的鞋底,在脚掌上烫起了水疱。但是他毫不在乎,他就是这条船的船长。

船只开到海面上,并在“航道”里下了锚。接着,拖船拖着一大批驳船靠近。整整一天,在火辣辣的阳光下,工人们从摇摇晃晃的驳船上把货物搬到大船上,船上粗大的黄色吊杆不停地上下摆动着,傍晚的时候,船身已经吃水很深了,船舱里装满了炮弹和炸药,滚烫的甲板上阴森森摆放着120吨重的大炮。

尤金站在那里,一双锐利的眼睛四处扫视着。他围绕着大炮走动了一圈,流露出一分权威感,并不时在纸上记下了货物的号码、种类、件数等等。他还不时地往嘴里塞进一些湿碎的烟膏,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然后把热而发黏的烟渣吐到滚烫的铁甲板上,发出嘶嘶的响声。他妈的!他心想,这才是男子汉干的活儿。他妈的快点,这帮黑鬼!前方正在打仗呢!他随口又吐出了一口烟渣。

黄昏的时候,拖船开来接他返回岸上。他独自一个人坐在船尾,不愿和那群搬运工混在一起。他只幻想这艘拖船只为接他一人而来。在遥远的地方,弗吉尼亚海岸线上灯火闪烁。他又朝海水中的旋涡里吐了一口烟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