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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那里,仔细地观察着自己怎样受到大家的欢迎,忽然又听到他们的讪笑声。他感到那些无情的脸正将他包围,于是赶紧转身离开,嘴里忍不住咒骂起来。

哎呀,我亲爱的妓女!漂亮、下贱的女人!你们这一帮无耻的狗男女!你们竟敢笑话我?笑吧!笑吧!(他边说边拿拳头直捶自己的胸口)你们还嘲笑我,你们这帮药店里拉皮条的、爵士舞场上的猴子、当水兵的猩猩,你们这群小巧的野鸡!你们知道什么?我亲爱的姑娘,你们只需要公羊的兽欲以及你们身上的狐臭,这些就可以让你们心满意足。亏你们还敢笑话我!嗨,让我来说一说你们笑话我的原因吧:你们见了我就会害怕,因为我和这帮人都不一样。你们恨我是因为我和你们不是一伙的。你们能看出来,我比你们认识的任何一个都优秀、都了不起;你们难以高攀,所以才恨我。一定是这个原因!我的眉宇之间有一股灵气(但也不乏男子汉气概)。我和小孩子一样天真、可爱(因为我本来是个“大孩子”),同时我也少年老成,充满了智慧(因为我是个经历过世事的过来人,已经体味过人生的各种苦痛),我有两片敏锐、精致的嘴唇和一张阴沉、神奇的脸,好像一朵奇花正在内部绽放——所有这一切都是你们竭力反对的,因为你们可望不可即。哎呀,我的老天!(他想起自己神奇的美,他自己被圣洁之爱感动得热泪盈眶,只好掏出手帕擦一擦)唉,但是“她”一定会知道的。一位高贵小姐的爱恋。他的双眼不禁又一次模糊起来,他自豪地看见她就站在他的身边,勇敢地面对着这一群乌合之众:她的头顶绾着一弯秀发,正依偎在他的肩头,耳朵上挂着两颗明珠。最亲爱的!最亲爱的!我们俩并肩站在天上的星星上,远离这一帮人。瞧!他们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了,他们走了过去——胜利、永恒、神奇的爱,我最亲爱的,终归于我们。

他的脑海里胡思乱想着,想象着自己多么英俊潇洒,被自己雄壮的音符深深地感动着,他的眼睛又湿润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近了禁区——那里警惕性很高的海军陆战队员不停地巡逻着,不允许外人擅自进入。在一条黑暗的小巷里,他悄悄地摸索到一幢破旧的木板房前。这里窗帘拉得很低,只要花三块钱就能买来自己需要的爱,他已经将幻想中的美丽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她的名字叫布莱克。她是一个行事缓慢、毫不慌乱的女人。

跟这个女人同住的还有一位20多岁的姑娘,她长着一头玉米色的头发,家就在讲坛山。他有时候会去找她。

每个星期部队会有两次在这里登船。灰褐色、密密麻麻的人群疲惫地排列在码头上。几位军事委员会的官员围着桌子坐在舷梯旁边,一张一张地检查他们的出港许可证。检查完毕以后,他们就背起文件包,汗流浃背地列队走进了更加闷热、跟牢狱一样的船舱。这些庞大的船身上涂着斑驳的伪装色块,正静静地停泊在水中;一船一船满载士兵的船只驶进驶出,从不间断。

“别再称我‘长官’了,你们这群狗杂种!”一位从田纳西来的年轻少尉高声尖叫着,他已经被手下这帮大兵搅得头昏脑涨了。他沿着码头来来回回、捶胸顿足,嘴里不停地骂着,每每在这样的时候,他们都会咧开嘴开心地笑起来,就跟听话的好孩子一样满怀着深厚的感情。有时候,他们会把帽子、刺刀、轻便武器、各类文件遗失掉,他听了更是火上浇油,暴跳如雷。不知道他采用了什么手段,总能替他们找回东西;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往往会一边不停地咒骂,一边让他们保持井然的秩序。因此,他们都咧着嘴笑着,亲热地叫他“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