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第11/17页)

“恩格尔同志……”

“噢,抱歉。我不是有意……”她蜷缩微颤着往后退了两步,“我不是故意说这些的,是我大意了,我没有想要……”彷徨如一只鼓翼正欲高飞,却突然断了翅膀的小鸟。

“你先前是因散布反革命言辞入罪的。”马库斯以警察公事公办的严肃口吻冷静陈述着,“这段时间你积极进行自我改造,党里肯定是认为你已经……”马库斯没再说下去。

恩格尔夫人睁大着双眼讶异地望着马库斯,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对,就是这样。”她平静道,“积极自我改造。”

亚力克斯看着远处波兰妇人面前缓缓关上的电梯门,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没有认出自己,毕竟在柏林,这样的粗呢大衣统共能有多少件?

马库斯的秘书正朝他们走来,她红着脸羞愧道:“抱歉打扰您,长官。是萨拉托夫少校的电话,我已经告诉他你在……”

马库斯扫视四周,这才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母亲,我必须回去工作了。”他几乎是如释重负地说,“等会儿我再来看你,那时我们再好好聊。”

“好的,我等你。”

“亚力克斯会陪你去招待所。”马库斯眼神明亮自得,这下也能顺便送走亚力克斯,“看到他回来是不是很开心?感觉就像回到了从前。”恩格尔夫人凝视着他,没有开口,仿佛他在说着另一种陌生的语言。

“亚力克斯,这样安排可以吗?”无可挑剔的官方口吻。

“楼下有车可以送他们。”

“很好。”说完,马库斯扭头欲走,却又迟疑了下,毕竟这一幕重逢戏码似乎还未完全落幕,观众还在期待一个深情的拥抱。于是他转向他的母亲,一时间竟有些迷茫无措,最后也是伸出双手握住母亲纤细的胳膊。“母亲。”他说,“你现在一定很疲累吧。”

“疲累?”

“先去好好休息一下,我等下来找你。”他的声音变得柔软,语气也带了稍许私密,仿佛换了个人,“你还好吗?”

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坚冰上的裂隙又扩大了些许。随后,马库斯放下胳膊,头也不回地朝电话走去。

恩格尔夫人坚持要走楼梯。

“我知道这很愚蠢,但是一坐电梯,我就会忍不住回想起那些被闪禁的日子,暗无天日,而且只能站着不能坐下。”

“在监狱里吗?”

她点头,说:“是一种惩罚手段,叫隔离盒。”

“为什么会受罚?”

她略微讶异地看着亚历克斯,回答:“为什么?不为什么。受罚需要理由吗?”

后面有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在楼梯平台处赶上他们,恩格尔夫人立马闪身紧贴着墙壁让他们通过。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们是警察吗?”

“国家安全部门,都是德国人。”

“他在这里工作?他也是这个部门的一员?”她眼睛瞪得滚圆,流露出难以遮掩的忧虑。

亚历克斯无言以对。

“马库斯……”她喃喃自语着。

走到街上,她立刻连续深吸了几口气,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我现在总是觉得很冷。”冬日阴郁的阳光中,她的脸颊苍白如死灰,毫无生气,如同他初来柏林的那天早晨,也是如此,难觅生机。

“你之前被他们送到了哪里?我这么问是不是太唐突了?”

她耸肩道:“一个临近镍矿的苦力营,在诺里尔斯克,常年酷寒难耐。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她抓住亚历克斯的手腕,问道,“他为他们做什么工作?他真的是他们中的一员吗?”

“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

“他没告诉过我,不过我知道他刚刚升职,这是他跟我讲的。”亚历克斯说,“所以他可以帮到你。”

“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