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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确定很快就可以跟你在市内的马路上见面,毕竟我已经开车跑了那么远的路过来。我转过一个街角却没有看见你,又相信只要走到下一个街角就会遇见你。最后我一路走到斯康森,在那里来回踯躅了好一阵子。从前我曾经几度去过你父母亲位于南布列克街的公寓,但现在我可不能老是站在屋子外面,因为那未免太煽情夸张了,而且我也觉得不应该就这么按下门铃。我害怕会把令尊和令堂也牵扯进来。

我心里想着,你一定很快就会出门散步。既然你总是有办法敏锐觉察我位于何地以及将在何时出现,那么现在你一定也能够发挥自己的第六感——走到门外与我见面。可是你并没有第六感,苏伦,至少那天晚上没有——假如当时你待在家中的话,因为你说不定也有可能是在罗马或者巴黎。开始下雨了。我没钱去住旅馆,于是又向外走回诺德内斯,而且依然认为会在走回汽车之前先遇见你。结果到最后我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独自爬进那辆红色的福斯汽车。我插入钥匙发动了引擎,不过挣扎仍未结束,因为即使在驾车出城途中,我都还四下寻觅你的踪影,我心里想着:你可能只是出门拜访朋友而已,此时正在回家的半路上。甚至在抵达诺尔哈伊姆森时,我还看见一个与你相似的身影。但那不是你。最后我穿越峡湾,在第二天早晨返回位于克林舍的家中。我把自己锁在屋内,并且开始哭泣起来。接着我喝完闷酒便去睡了。

我俩的分离就宛如动手术一般,不同的是,没有麻醉。

是啊,斯坦……

自从当初写了那封信给你之后,我就怀抱着一个微不足道的诚挚心愿,希望你能够亲自开车穿越群山把我的东西送过来,而非只是把它们邮寄给我而已。那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在随后几天内我对你念念不忘,有一天晚上我更想着,你正失魂落魄地在卑尔根街头走来走去。我还想象到,你已经把我的物品放进了那辆红色福斯汽车,可是你没有勇气把它们带过来当面交给我。于是我走出门外。那时已经开始下雨,所以我又冲回屋内拿了一把雨伞,必须想办法赶快找到你。我先去了鱼市场,接着继续前往托尔高曼宁恩[8],然后又经过安恩和诺斯泰特两个市区,还一直走到了诺德内斯。可是我在每个地方都看不见你的踪影。接下来我就不再那么确定你果真已来到卑尔根了,但至少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天晚上你正在苦苦想着我,而且我知道我俩仍然彼此相爱。

时间一年又一年地过去。我记得后来写了几行字给你,表示我已经跟尼尔斯住在一起。几年以后我又从奥斯陆听说,你已经认识了贝丽特。说来奇怪的是,我听到那个消息以后并不感到高兴。我非常嫉妒……

对我而言,你所提到最奇怪的事情,莫过于你竟然又一次上山前往我们昔日的洞穴。我十分确定,我绝对没有在那里使用过发卡,它一定是从我的套头夹克口袋掉出去的;而那枚五克朗硬币则很有可能来自你那边。

但你居然没有发现任何烟蒂?当时我们不能带着香烟一同进入石器时代,因此我们不得不一口气把香烟给戒掉,或者至少是在我们栖息于当地山区时抗拒香烟的诱惑。但有一天当你钓完鱼回来之后,我可以很清楚地闻到你偷偷抽烟所留下的味道——因为你没办法不跟我接吻。接着你立刻招认罪行并且愧疚不已。你心里非常懊恼,斯坦。你马上把那包香烟交给了我,而当天晚上它就在营火堆中化为灰烬。

那么你对我一年以后在那座高原上的经历有何感想呢?

我想我可以明白。我相信已经看懂了你的描述,而且你所经历过的事情,未必与我自己的信仰格格不入。因为从物质的层面来说,万物皆为一体——其源头更可回溯到宇宙大爆炸。但我们不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吗?我们不都是无与伦比的人类吗?从前我俩就是那么认为的。今天我还想补上一句,我们是有灵魂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