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猎杀(第7/12页)

“你指望能有什么?”她说,“他连个皮夹子都没有。”她看了一眼冰箱里面。四壁长着一层薄薄的绿霉,一角有瓶碎了的黏黏糊糊、灰不溜秋的果酱。“天呐,你要把他放进去?”

“我敢说他睡过更糟的地方。”卡尔说。

他们把男孩对折塞进了冰箱,随后卡尔坚持再拍最后一张照片,让穿着红色内裤和胸罩的桑迪作势关上冰箱门。他蹲下来对准了相机。“很好,”按下快门后他说,“棒极了。”然后他起身把男孩的口哨塞进他嘴里。“把这个破门关上吧。他现在可以梦他的加利福尼亚去了。”他铲起垃圾,洒在这座金属坟墓顶上。

水变冷了,她出了浴缸。她刷了牙,往脸上搽了点润肤膏,梳顺了湿头发。那个年轻士兵是这么久以来最棒的,今晚她准备想着他入眠。不管什么,只要能把可恶的稻草人从她脑中赶走就好。她穿着黄睡裙走出浴室的时候,卡尔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她想起他已经一周没洗澡了。她点了支烟,告诉他如果他不把男孩们的味道洗掉,就别想跟她睡在一起。

“他们叫模特,不叫男孩,”他起身摆着沉重的腿下了床,“我得跟你说多少遍?”

“我才不管他们叫什么,”桑迪说,“这是张干净的床。”

卡尔瞟了一眼地毯上的苍蝇。“嗯,你以为而已。”他边说边往浴室走去。他剥下满是污垢的衣服,闻了闻自己。他碰巧很喜欢自己的体味,但也许他应该当心点。最近他开始担心自己变得有点像个同志了,而且他怀疑桑迪也这么想。他用手试了试淋浴水温,然后进了浴缸。他用肥皂搓了一遍多毛、臃肿的身体。对着照片打飞机不是什么好兆头,他知道,但有时候他控制不住自己。回家以后桑迪整晚都在酒吧倒酒,他只能独自枯坐在寒酸的公寓里,实在太难受了。

他擦干了身体,试图回忆他们最后一次做爱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去年春天,但他不确定。他试图想象桑迪还是年轻、清新的模样,在他们这些破事开始之前。当然,他很快发现厨子已经夺走了她的处女之身,还有些长着暗疮的瘪三一夜情对象,但那个时候的她依然有一股天真的气息。他有时候想,也许那是因为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自己也没有什么经验。当然,他也睡过几个妓女——周围邻居里有很多——但他20来岁时母亲就中风了,随后瘫痪在床,说不了话。那个时候,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男朋友来敲她的门了,所以卡尔就被照顾她的任务拴住了。头几个月里,他想过要用枕头压住她扭曲的脸,解脱他们两个,但她毕竟是他的母亲。相反,他开始致力于用胶片记录下她漫长的衰败过程,在接下来的13年里,每周两次为她干瘪枯皱的身体拍摄一张新照片。最后她终于习惯了。有天早上他发现她死了。他坐在床边,试图吃下他给她捣烂当早餐的鸡蛋,但他咽不下去。3天之后,他扬起第一铲土,盖在她的棺材上。

除了相机,他付完丧葬费用之后只剩下217美元,还有一辆摇摇晃晃的福特车,只能在不下雨的时候开。开着这辆车穿越美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他几乎从一生下来就梦想着要展开新生活,而且现在他最好和最后的借口也终于安息在圣玛格丽特公墓里了。因此,在交房租的前一天,他把一叠叠已经卷曲的病床照片装在盒子里,放在马路牙子上,留给了垃圾车。然后他往西开去,从帕森大道到高街,然后开往哥伦布市。他的目的地是好莱坞,但那个时候他还没有什么方向感,所以傍晚不知怎么就来到了俄亥俄州米德镇的木勺子餐馆里。回首往昔,卡尔相信是命运指引他去了那里,但有时当他回想起5年前那个温柔、甜美的桑迪,他几乎希望自己的车子没有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