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知青(第4/39页)

十年中,当年的知青在北京有过几次规模较大的集聚活动,影响辐射至天津、上海、哈尔滨。影响最广策划最成功的一次,当属在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现为中国国家博物馆)举办的“黑土地回顾展”。这次活动吸引了许许多多北大荒知青的热忱参与。许许多多的人为此做出了许许多多的努力。那是无报酬的参与,是完全业余的参与,是完全自愿当成自己的事来做的参与。我认为,“回顾展”收集到的林林总总的知青实物,以及知青日记和书信,对于以后仍有兴趣继续研究知青命题的人,颇有参考价值和认识价值。“回顾展”同时也是一次较成功的“知青文物”征集活动。

“回顾展”的绝大部分文字出自我笔下。姜昆们做了局部的删改补充。出自我笔下的文字,总体调子似太沉重和悲怆。姜昆们加入了些轻松和亮色。我认为他们的删改补充是必要的。否则,“回顾展”也许难以成为事实。

这些文字后来被全部收入《黑土地影集》。

“回顾展”之后,出版了两部书,一部是《北大荒风云录》,一部是《北大荒人名录》。我是此两部书的编委之一。但我实际上所尽的编委义务和责任甚少,只看过“风云录”中三十余篇的手稿。此书的编辑原则是——保持原貌,不做任何加工。所改仅仅是错字、白字、病句、不规范的标点应用。

我认为“风云录”是一部从多侧面多角度反映当年北大荒知青生活的难得的纪实书。其纪实性几乎是不容置疑的。其中多数知青都是第一次写关于自己知青经历的回忆文章,甚至是生平第一次写所谓的“文章”,甚至以后再也不会产生写“文章”的念头了。他们和她们,将自己当年的亲身经历、亲身感受、亲身遭遇,真真切切地、虔诚之至地汇入“风云录”中了。

我认为,我迄今为止的一切知青作品的总和,在诸多意义方面,根本抵不上一本“风云录”。

我认为,“风云录”是一本很值得保存的书,相比之下,我的一切知青作品,其实都不值得任何人保存。

我甚至认为,一个人如果了解北大荒知青当年的真实生活的愿望大于读小说的兴趣,那么他或她其实完全不必读我的知青小说,只读“风云录”就够了。

“风云录”中也收入了我的一篇小文。我当时是很不想写的,但编委们非常希望我也写一篇。写完了,我仍不愿被编入,编委们传阅后觉得还可以,恭敬不如从命,我只有依从。

我实心实意地说,我的那一篇小文,是“风云录”中内容苍白空洞的回忆之一。这有两个原因:一、作为一名当年的北大荒知青,虽然别人吃过的苦我都吃过,别人受过的累我都受过,但也仅此而已。由于出身工人家庭的先天优势,并不曾受过格外不堪忍受的政治歧视。所以,我的知青经历中,并没什么特别使人同情的遭遇。对于没“上山下乡”过的人们,我的知青经历似乎新鲜不乏色彩;而相对于知青一代,其实寻常得不能再寻常。二、由于我的职业是写作,此前写了大量知青小说或回忆性“文章”,感受早已耗尽,早已没有什么另外的特别值得一写的“个人事件”,并不特别值得写却为写而写,苍白空洞实属必然。

据我看来,一本“风云录”中,普遍写得好的,恰是那些初写者的“文章”。都写得不怎么样的,是我等所谓“知青名人”,以及职业与写作的关系太密切的人。原因,恐怕也如我所述。

《北大荒人名录》则是一本很特殊的书。在中国,在它出版以前,绝没有过那样一本书。它实际上是一本活人的人名索引。一本不折不扣的通讯录。这一点,书名已体现得很明确。如果不看书名,信手翻来,有人准会以为这是一本电话簿子。它收入了二万八千多人的姓名以及他们和她们当年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原属师、团、营、连、职务,目前的通讯地址、工作单位、身份,家庭和单位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