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版序(第8/16页)

“在我害怕失去之前,我从未爱过读书。人不会去热爱呼吸。”《杀死一只知更鸟》里的司各特如是说,他表达的是千千万万人的相同感受。我们得读书,我们得继续读伟大的充满颠覆性的书,读我们自己的和来自其他地方的书。要保障这一权利只能通过我们每个人——公民读者——的积极参与。

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特别痴迷《绿野仙踪》,我对多萝茜生活的另一个地方——她在堪萨斯的家非常留意。作者用几个细节描绘了这个地方:那所房子其实是一个大的房间,多萝茜、艾姆婶婶、亨利舅舅和多萝茜的小狗托托都住在里面。“当多萝茜站在门口,向四周眺望时,除了四周都是灰色的大草原以外,什么也看不见。在那一片宽阔平坦的原野上没有一棵树,也没有一间小屋子。每一个方向,都一直伸展到天边。那太阳烤炙着这耕作过的田地,使它变成为一片灰色的有许多裂缝的荒土。即使是草也不绿,因为太阳烤炙着它们的顶部长叶,使得它们不论从何处看起来,同样的都是灰色的。有一次,屋子油漆过了,但是太阳把油漆晒起了泡,雨把它洗干净了,如今这屋子也像其他东西一样地暗淡和灰色了。”[20]

多萝茜的亲戚,她所接触的唯一的人类,不仅迟钝无趣而且严肃又沉默寡言。作者告诉我们,艾姆婶婶曾经很美,但是“太阳和风把她的样儿也改变了。它们从她的眼睛里,拿走了光辉,留下了一种沉重的灰色;从她的面颊上和嘴唇上,拿走了红润,也只剩灰色了”。她从来不笑。多萝茜的双亲去世后,她初次来到叔婶身边;对于可悲的艾姆婶婶对多萝茜的反应,书中有一段可怕的描写:“婶婶被这女孩子的笑声吓了一跳,无论何时,只要多萝茜的快活声音传到婶婶的耳朵里,婶婶总要尖声地叫喊起来,并且把她的手压在她的心头;她带着惊奇,看着这个小女孩子——因为她在不论什么东西上,都能够找寻出笑料来。”亨利叔叔“严肃而正经”,他也同样是灰扑扑的,并且从不大笑。他从早到晚工作,“不知道快乐是什么东西”。

只有托托,这条快乐的小黑狗,“让她没有变得跟周围一样灰暗”。但多萝茜从不抱怨。她从没想过离开那个堪萨斯的无趣农场。多萝茜不是爱丽丝,会追着一只白兔或者类似的有魔力的东西跑。对于她看似无聊的生活她并没厌倦。她不是小王子,会在地球上徘徊,收获着智慧——她也不是爱恶作剧的木玩偶匹诺曹,为了变成人类要爬进鲸的嘴里。她只是个被意外丢到奥芝魔法世界的小女孩,因为当她像所有其他同龄女孩一样打算照常忙自己的事的时候,那场龙卷风将她带离了地面,卷上了空中。

多萝茜对回家有着坚定的决心。没什么能比堪萨斯,比属于她严肃的亲戚的、孤零零坐落在穷乡僻壤的那所房子对她来说更重要了。稻草人对她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愿意离开这个美丽的地方,而要回到那又干燥又灰色的叫堪萨斯州的地方去。”她回答道:“这是因为你没有头脑。”她接着解释道:“我们的家乡无论怎样凄凉和灰暗,都不重要,我们以血和肉做的人,住在美丽的他乡,总不如住在自己的家里。因为没有别的地方,比得上自己的家乡好。”

多年来,人们拿出了对这个故事的许多种解读。有人说它是对那个时代政治和经济环境的讽喻(它出版于1900年),或者它反映了作者对平民党(Populist Party)的支持和他对货币改革的想法。去奥芝的黄砖铺的路被比作金本位制,翡翠城对应的是美元和虚幻的理想,而多萝茜的银色便鞋(在电影里是宝石红的)代表了平民党对用自由银币取代黄金的支持。这本书在20世纪30年代被拍成著名的米高梅彩色有声电影,后者也同样被人根据其诞生时代进行了解读(这次它对应的是大萧条)。这些都很有趣,其中一些确实听上去像那么回事——正如其他许多故事,《绿野仙踪》的乐趣之一就是它层层的暗示和寓意。但如果它没有魔力,我们也可能早就把它忘了。这种魔力存在于故事的核心,一种与政治寓言完全无关的微小的魔力。不只是多萝茜神奇地被风卷走又被带到奥芝国这一点,还有她回家时所见的事物。多萝茜安全地回到了堪萨斯,但她的家乡本质上改变了,即使这似乎察觉不到。我们可以从艾姆婶婶改变了的态度中感受到——在多萝茜跑向她的时候,她正在给卷心菜浇水。“‘我亲爱的孩子!’艾姆婶婶喊着,用她的两臂环抱着这个小女孩子,俯在她的小脸上吻着。”